上海是一个属于有心人和聪明人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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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也许，不合时宜》

2012年初，农历辛卯未结的某日，我满怀咀嚼回忆的心情再一次来到上海。

从意外晴朗的北京，横跨1160公里南北空间，上海用阴沉潮湿迎接了我。这似乎与传说相符，却与我的记忆冲突。6年前的上海，无论是繁华的徐家汇、拥挤的城隍庙、走也走不够的外滩或是曾狭窄破烂的吴江路，都洒满了耀眼的阳光，照进那些沿长长木杆垂下的万国旗，或是南京路的招牌里。

自飞机降落的那一刻起，久违的上海以熟悉又陌生的状态在我眼前铺开身影。它比曾经更直观，更完整，更自顾自地与众不同。但回忆根植的能力强得可怕，即使错误的印象也不易被修正，这点在执拗之人身上有更为明显体现，或许也非坏事，我宁愿放弃眼之所见的真实，浅浅心思里寻找的，是6年前的上海。

在我的上海旧思里，同窗老友David是最重要一环，多年前的上海相聚，是他成为所谓上海新移民的起端。那时他穿~着时尚谈吐不凡，令我般来于小城市之人自愧不如。几年打拼，辛苦自知，偶尔听闻更令我佩服他的坚忍与顽强。由此自然越发突飞猛进，如今想皆成功志得意满，成为影响消费者领域专家，还娶了上海妻子美满幸福。不巧的是当我再访上海时，David却去了纽约过年。我的回忆之旅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了。

于是陪我逛上海的负担甩给了好友Sophie。说来有趣，我的这次上海行是由Sophie代表其公司的某活动发起邀约，而我与她是多年前由msnspace相识的朋友，节日问候不曾少，日常交流也如家常便饭，谋面竟是初次。工作事务结束之后，Sophie带我去吃上海的小吃。晚高峰打车不便，到达目的地时恰刚刚过了一次食客流，许多计划中的吃食已经售罄，而服务员忙着客流高峰的善后与清洁吧，态度怠慢也让人不悦。Sophie玩笑地说，多年后的第一次网友见面竟如此不完美。最终上海式的小碟之食摆满了桌，蟹粉汤包、猪手煲、小馄饨、素鹅、熏鱼如是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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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闲逛田子坊，彩灯霓影中透着宁静和悠闲。八九点钟游客已散，只剩下狭窄幽暗的弄堂独自清醒，偶尔有运送食材剩菜的饭馆伙计从微弱的灯影中穿过，在冬日蒸汽升腾的空间里，映出跳动模糊的身姿。正是老电影里的上海。

从田子坊慢慢走回南京西路，边走边与Sophie闲聊，关于上海、关于北京、关于旅行、关于生活的一些琐碎话题。人总是不满足，或将厌倦的情绪带入周边环境。正如我曾因抱怨青岛的种种不好而果决地离去到了北京。如今我又开始抱怨北京了。抱怨它的空气肮脏，抱怨它的交通拥堵，抱怨它人多嘈杂。抱怨的结果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虽然常是以旅行地看起来很美的表面，对比居住地积顽皆了于心的内涵，似乎不公平，但旅行途中经过的那些城市，这儿也觉得好那儿也觉得好，哪都想住下来不离开，想的次数多了，心态也就牵扯得平和了。

聊起周立波，外埠人非常不理解，周无聊的表演和毫不幽默的段子何以博得上海人发自内心的追捧和喜爱。许多非上海朋友跟我论起周，都说看周表演的时候，笑点不在于段子趣味，不在于其肢体语言，甚至不在于周立波本身，而是在于场下观众莫名其妙的前仰后合。若以此说上海人的笑点很低，又太过武断和不礼貌。上海作为中国资本主义发芽之地，催生培养了以交易为首原则的商业习惯，这样不可避免地加剧了财富分配不均。更大的问题是，许多上海人并未得到经济发展等价的精神提高，他们需要一种自信或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信仰，在历史殖民时期，他们已经走在了中国的前列，超越了传统意义的国之概念，而殖民舶来品带给他们短暂的荣耀之后，却难以给他们延续荣耀的根系，固守之难何堪言，于是如一脚踩空，需要一些依托。当然，上海还除了一些其他的全中国甚至世界性的行业领袖和话语领袖，例如姚明、刘翔、韩寒。他们代表了中国，但你能发现，更多的时候，他们代表上海，他们有与生俱来的深入骨髓的自豪感及对故土无原则无保留的爱。没有任何一个城市的人会比上海人更热爱自己的城市。别人也许是功成名就告老还乡，而上海人却从不离开。

上海是一个属于有心人和聪明人的城市，就像Sophie这个名字，代表智慧。

比起北京，上海有更多的积累，于是显得更加完整，城市构架更加精致有趣，而北京就烦闷多了，更多的是拆建，高楼林立中透着空虚和不安全感。上海的路窄，许多依房子而建，即使和平饭店的临街，也并行不得3、4辆车，这种精致的密集，更显示了一座大都市的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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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从吴江路经南京西路，走到南京东路再到外滩。这也是我曾经走过的路线。那时吴江路还是一条破烂小弄堂，小吃店铺林街而生。排出三、五十人的队伍，只为吃一份几块钱的小杨生煎包。如今吴江路改建成了步行街和商业广场，小杨生煎也成了快餐一样的连锁店铺。至于味道嘛，最美味的永远在回忆里。

最喜爱的上海，还是在陆元敏的照片中，《苏州河》，《胶片时代的上海》。这些令"宏大叙事垮台"的影像，透着上海骚动的灵魂。两年前，朋友魏肖迪也拍摄过类似的上海，老弄堂里的自行车，晾晒的花锦被，还有藤椅上晒太阳的老人。这才是上海，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一个资本大都会的上海。我猜上海人也喜欢的不得了，因为那是他们本身。在外滩的巷子里，我偷偷跟随一位拾荒者走过了几条街。他身材瘦削，走路迅速，我端起安装50mm镜头的照相机对准他时，他发现了我，停下翻拣垃圾箱抬头盯视我。我不知道那眼神里是诧异还是厌恶，只知道打扰了对方，只好打个抱歉的手势，灰溜溜转身离开。半小时后，在另一位置又与他相遇，他坐在路边休息，我对他笑笑，他似乎也用笑回应了。(图文于2012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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