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怂的她，放弃5位数的高薪好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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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茶心
“如果你考上了哈佛大学，你说你不去，要去上一个国内的三本，你说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晓依的耳边一直回响着李想的话。不是这样的，她心里想，我是认怂，但这两件事情是不一样的。
1.
“如果你觉得生活不开心，我们可以分居一段时间。”李想说。
这段时间，两人几乎不说话，李想很晚回来，回来后默然地洗澡，然后打游戏。到了很晚，他才抱着另外一床被子上床睡觉。
有的时候，他们也说话，晓依可以眼见到李想对她压抑不住的愤怒，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但是他一直压抑着。所以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偶尔多了几句，就是即将吵架前的暴风骤雨，之后李想会拉开门，大声关门，出去，半夜才回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李想提出分居。晓依想，我不想分居。可是李想提了，那就照着他的意思办吧。
怎么分？李想搬去了书房，饭也不回来吃了。晓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每天几点去上班的。两人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胜似最熟悉的陌生人。
转眼两人已经分居半个月了。晓依一直在回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回忆来回忆去，依旧觉得，世间难有两全法，她想跟李想解释，再好好沟通一次。
那天，晓依提早下了班，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洗手做羹汤，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过了。
晓依做了一桌子好菜，都是李想曾经喜欢吃的。她也换了最近新买的一条裙子，衬得脸白白的。
“晚上一起吃饭吧？”晓依发了一条微信给李想。
“再说吧。”过了很久，李想才回复他。
2.
晓依想了很久很久，那是一年前，李想又一次叫她换工作，她不想换。她现在这个工作，已经做了1年多了，公司里的人也熟悉了，做的工作也熟练了，虽然还是有很多挑战，很累，但是算是处于一种相对安全愉快的状态了。
李想却觉得她是轻贱自己，没有人可以忍受一年只加10%的工资，却甘之如饴。他觉得她每个月只赚几千块钱，简直算是浪费青春。何况，她已经30多岁了。一个30多岁的女人，难道不该筹谋多赚一点钱吗？不该考虑如何把月薪提高到5位数吗？
晓依跟李想说了，自己现在对于自己的状态没有不满意。当然，她也不会说，我很满意。李想却觉得她不思进取。总想着撺掇着她换工作。她不想换，李想便时时提起这个话题。
过了半年多，她拗不过李想，便去他朋友介绍的一个公司面试。那家公司是行业内顶级的公司，一贯对人的要求非常高。晓依去之前压力非常大，她整晚做噩梦。
对方一直催着她要简历，她不想准备，拖了几个星期后，才终于弄出一份不像样子的简历。李想看后给了很多意见，她又花了一个星期来修改。
她只觉得这事情是为李想做的，因为只要她原意去试试，李想才高高兴兴地跟她说话。后来，简历终于投递了。
他又逼着她去看面试攻略，希望她一举通过。她不情愿地看了一些攻略，做了一些准备。再后来，对方通知她面试，那天她有个别的事情，本来也没有那么重要，她却告诉对方，她时间不方便，是否可以换个时间。
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了，因为对方很久没有再跟她联系。李想又去催促那个朋友问人力资源部。人力便又在1个月后安排了面试。
她又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推辞了。后来，对方在催促下，再次给她发了面试通知。到了第三次的时候，李想已经态度不好了。
她收到通知，紧张得不能思考，那天下午，她一直发抖，想到要去那样一家好的公司面试，她就害怕，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那家公司，而且也适应不了那家公司的高强度的压力。
她整夜失眠，无法专心工作，无法思考，只觉得李想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可是自己也不想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和恐惧。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那天，她找人帮忙化了妆，穿了看上去好看一点的衣服，去到面试的地方。对方很和蔼，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夸得像一朵花。对方明显对她挺满意的。
于是，在经历了第二场面试之后，她就收到了offer。那是那家公司发的最快的offer。
决定去尝试面试的时候，她花了半年时间。写简历，花了2个月，面试花了3个月，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个人和家庭的战争。
李想从督促她，鼓励她，变成催促她，抽打她，再变成冷淡她，在她答应去面试的时候，变成对她喜笑颜开，在她收到面试结果的时候，对她温情款款。
她自己呢，经历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准备好。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孩子，被人要求着要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做一件自己不那么想做的事情。
Offer需要在一周之内正式答复。她想了又想，还是不敢不想去那家公司。她不敢跟李想说，就跟自己的朋友说。朋友们有各种各样的意见，有的说，你去呗，不行了再换。也有人说，跟随你自己的心意。多数的人，都说水往高处走。
她使用了千百种理由，也不能说服自己去接受它。她找到在那家公司工作的几个人，向他们了解那家公司的情况。发现那里亚历山大，以她目前的资质和水平，一方面可能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另一方面更无法承受那强大的压力。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压力承受非常弱的人，非常害怕压力。一有压力，就觉得很难受，生不如死。


3.
她跟李想谈了自己的想法，李想却嗤笑她，不尝试怎么知道呢？她说了很多的理由，希望他支持自己留下来，拒了那个offer。李想却怎么也不同意。
第一次谈论这个问题，两人不欢而散。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她终于决定接受这个offer，不是为自己，是为李想，为留住这段关系。
她和李想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父亲说，李想家也是本地人，家底很好，公公婆婆有很多的房产，工作也很好，是不错的结婚对象。而李想呢，她觉得他以为她是本地土著，家境很好，结婚前对她的家境期待很高。两人认识不到三个月，就结婚了。
婚后才发现，她们家是土著中的穷人。他买别墅她家拿不出钱，父母还欠着亲戚的债。她感觉李想其实是很失望的，她觉察到了他的失望。就像她从小觉得自己是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一样的。
也许其实只是搭伙过日子。她想，也许有一天两人就走散了。她的工资很低，上一份工作，也是因为婚后李想的半推半促而换的。可是才换一年，李想就又想让她换工作了，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充分发挥她的才能。
既然做了决定，李想便催着她回邮件给那个公司。她呢，一直拖到最后一天下班前两分钟再回复的。回完后，她木木地回了家。
李想那天在家等着她，他做了一桌子好菜，恭贺她做了一个正确而英明的决定。她吃着那饭菜，味如嚼蜡，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晚上，李想想跟她温存一会儿，她也没有心情。
转天是周末，她想，既然还有一个多月的入职时间，那么就好好做点准备吧。她想着自己昨晚又失眠了，是被那家公司给吓的。她梦见自己背着几座大山在爬坡，非常累，随时被压垮。
运动是最好的解压方式吧，她想。所以她起了个大早，去做运动，决定为这份工作做好身体上的准备，以及加班的准备。她沿着小区的河边跑了很久很久，可是一看表，才过了10分钟。
她停下来，压腿，想做一点准备的工作，突然觉得头晕，身体极度不舒服，胃也翻滚着难受。她慢慢地走回去，走到家，扶着墙，滑到床上，她一整天都不舒服。
脑海中只感觉到恐怖和麻木，恐惧的是她不能应付那份工作，被赶走。她想到她快大学毕业的时候，去实习，只干了一个月，对方就辞退她了，直接告诉她她不行，叫她卷铺盖走人了。
后来，又换了一个公司，没过半个月，又被辞退了。那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所是，一无所用。这回这种感觉又出来了。
她躺着躺着，闭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破布娃娃，撕裂的破布娃娃，在努力承担着不能承担的拉力，最后终于衣衫破碎，身体破碎，露出一颗微弱的跳动的心脏。
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娃娃。她突然想吐，非常难受，在卫生间吐了很久，只吐出很多的胃酸。李想出去了，她一人在家，从早上到晚上，一点东西也吃不下。
到了晚上，她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于是，她想，如果我不去了，是不是世界就不一样了。她这么一想，头就舒服多了，不多久，也觉得饿了。
她出门去吃了点东西，然后洗了澡，觉得身体舒服多了。不过她一想起李想，又开始头疼了。还有，李想之前催着她跟公司说过了，她想换工作了。
晚上，李想回来得很晚，她静静的想了一晚上，又失眠了。第二天一早，她再一次决定去试一试。她又一次去跑步，又踉跄着回来了，全身都不舒服。
中饭后，她跟李想谈了，她说她不想去，她去不了，实在不能胜任，实在恐惧，实在害怕。李想听完后，非常恼火，说你胡闹了，不是已经回复了对方了吗。
她说自己真的努力过，不过真的不行，这几天天天失眠，心理也总是难受，非常不舒服。自己真去不了，而且因为面试的时候她把自己夸得比较好，所以对方对她期待非常高，希望她一去就担任重责。
李想根本听不下去，直接拍桌子走人了。她熬到了周一，上班前跟李想又说了一次，李想阴沉着脸，撂下一句，随便你，哼，然后抬腿走人了。
她又想了一天，到了周二的时候，还是跟对方公司说了，自己无法去，要毁约了。然后又墨迹了很久，跟自己公司说，自己不离开了，还是想留在公司。
不管是哪一样，她说的时候，心都是颤抖了，脸都是烧的。她想，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谁都得罪了。
那家公司的薪水是现在的3倍，那家公司的平台大的要命，给的职位也高，不过她还是遵循了自己的内心，也许是一种对李想的期待的抗拒，也许只是破除别人的期待，做自己，也许也是不够自信，其实可能就是怂。从小到大，因为期待，她努力过很多次，也怂过很多次，这次又怂了。
不管怎么样，这次是她自己做的一个选择。自从她说了后，她心里轻松一些了。但是李想已经一个月不理睬她了。


4.
不知道这顿饭是否可以挽回一点两人冰一般的关系。但愿可以。她等啊等啊，等啊等啊。6点多，饭菜是热气腾腾的，7点多，青菜已经蔫了。8点多，汤上门已经结了一层油花。
她饿得前胸贴着后背。9点多，她终于饿坏了，盛了一碗冷饭，就着那些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下去。
到了10点，李想才回来。她已经收拾好了桌子，坐着等李想。
李想想去洗澡，她说：“我们谈谈吧，求你了。”
“谈什么，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我知道这么说你不开心，但我不觉得自己错了。”
“如果你考上了哈佛大学，你说你不去，要去上一个国内的三本，你说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你没有错？”
晓依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李想双手环在胸前，“不是这样的？你没有错？那我们没有可以谈的空间了。”李想说着，径直走了，一会儿，卫生间传来水流的哗哗声。
晓依继续坐着，思绪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出生前，父亲摸着母亲尖尖的肚子说，一定是个男孩子，太好了。出生后，父亲非常失望。后来见她读书很用功，父亲又想着希望她为家族争光。
如果她成绩好，父亲就非常开心，给她买礼物。如果成绩差，就脸色不好。后来，父亲越混越差，便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希望她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然后出国读研，然后回来进金融机构上班，年薪百万。不过她虽然用功，后来却渐渐成绩下滑。那时候，她非常痛苦，因为她觉得自己担不起父亲的高期望。
高考那几天，她夜夜失眠，高考成绩出来前，她天天恐惧。果然，她考了一个不怎样的大学。父亲让她复读一年，再考个名牌大学。她接受了，又过了痛苦的一年，那一年在她的回忆中是一片空白，因为太痛苦，所以忘了。
她后来考了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学校，可是一点也不开心。所以从小她就害怕，怕父亲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其实不过是因为期待她满足自己的愿望。
如果不能满足，那么结果是非常可怕的，她会失去父亲的爱。所以她长大后，成为一个怕被期待的人，但是又是承接别人期待的听话的人。
她的内心总是分裂的，一方面害怕期待，当别人对她没有期待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和价值。
命运总是神奇地相似，还没有从原生家庭的阴影中走出来，她又在父亲的期望中选择了相似的人，过着相似的生活。
不过，李想不是父亲，没有血缘关系。她经过几个月，算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如果爱是控制和期待，不是尊重和理解，不是拥抱对方的脆弱，那么就可能不是一段好的关系。
她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教会他那样对待自己，如果自己变了，他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吗，还会那样的对待自己吗？她决定尝试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也许是继续分居，也许是离婚。不过，她还是想，自己看起来还是很傻，很软弱，很怂，但是这背后，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