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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静

成都杜甫草堂

中国的楹联习俗，由来已久。据《宋史·蜀世家》记载，公元九六五年春节前夕，后蜀皇帝孟昶令群臣在"桃符板"上题写对句，以检验其才华，但没有一个人写的让他满意，他只得亲自提笔写了"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这是到现在为止，可考的以文字形式记载下来的最早的一副楹联。所以，成都当之无愧地成为楹联的诞生地。

2006年5月20日，楹联习俗被国务院列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成都作为楹联的故乡，一千多年来，一直传承着这个古老而优秀的文学艺术奇葩。来到成都，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楹联随处可见，它不仅展现出了灿烂的巴蜀文化源远流长的历史和深厚的人文底蕴，而且作为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有效载体，在新时代正泛发出它的勃勃生机和独特韵味。可以这样说，在成都，凡是比较典雅的地方，你都可发现楹联的身影。特别是在名胜古迹，那楹联更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其中最典型最著名的当数武侯祠和杜甫草堂。

成都武侯祠

在武侯祠的的诸葛亮殿前，有一幅誉满神州的楹联：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

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这就是著名的《攻心联》，是清代四川盐茶使赵藩所书。赵藩是中国近代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诗人和书法家。参加过辛亥革命和护国、护法运动，他一生著述颇丰，其中诗词最多。赵藩在四川任职期间，因清正廉洁和宽严适度而著名。当时，新任四川总督岑春煊，试图用武力镇压各地的工人农民暴动，作为部下，赵藩不好直陈己见，于是借在武侯祠游览，写下了这副楹联。尽管只有三十个字，却高度浓缩了诸葛亮的政治和军事智慧。其上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概括诸葛亮的军事成就，总结其军事思想的主要特征是"攻心"为上。更难能可贵的是，还进一步指出军事的要义不在于好战，而在于和平。下联："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概括了诸葛亮治理蜀国的政治经验，重点强调"审势"之重要，根据具体形势作出决策，制定相应政策。否则，无论"宽"和"严"的政策都易导致失误。虽然后来岑春煊得知此联后撤销了赵藩的职务，但这副对联，言简意赅，形式完美，深得百姓喜爱，不仅成为了武侯祠的压卷之作，即便在全国，也是不可多得的名联。

杜甫草堂，是杜甫一家为躲避"安史之乱"在成都的居所。其间，杜甫在这里写下了二百四十多首脍炙人口的诗歌。像《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春夜喜雨》等名篇，已经成为永垂不朽的千古绝唱。杜甫草堂现在已经被公认为中国文学史的"圣地"。进入草堂，在草堂大廨，有这样一幅楹联：

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龙蜷虎卧几诗客；

先生亦流寓，有长留天地，月白风清一草堂。

这幅楹联是"蜀中第一书家"顾复初题写的，气势豪放，格调高雅。

顾复初，江苏人，咸丰末年，应四川督学使何绍基之邀来到四川，他才华横溢，尤善诗词楹对，但郁郁不得志，只是担任有名无实的幕僚。他景仰杜甫，在拜谒杜甫草堂时，撰写了此联。在短短的三十四个字中，既评述了杜甫沧桑一生的诗书成就，又在自嘲中含蓄地道出了自己怀才不遇的悲哀，别具一格，不落歌功颂德的窠臼，更无自负抱怨的酸腐俗套。

此联获得了上至伟人大家、下至贫民百姓的广泛赞誉。所以，现在复制了同样内容的一幅楹联，悬挂在杜甫草堂的南门。

成都新都宝光寺

成都北郊的宝光寺，是我国南方"四大佛教丛林"之一，现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中有一幅名联：

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这幅由清代名士何元普题写的《不了了之》联，集禅道和朴素的辩证法于一身，使得原本晦涩的禅学变得通俗易懂。上联是指：超脱世俗的人应该明白，所谓的法则是变化无常的，没有法则其实也是一种法则；下联则是说：天下的事情，看起来好象了结了，但却并未了结，在时机没有成熟时，不妨暂时把没有了结的事看作了结了。字里行间透露出豁达变通的人生哲学。

楹联，作为一种雅俗共赏的文学艺术形式，其种类繁多，真可以说是：联海无涯，博大精深。成都的楹联不仅遍布风景名胜、山门寺庙、名人故里，甚至街巷民宅也比比皆是。而且这些市井楹联，有很多精品佳作。

在成都姑姑成都姑姑筵菜馆，曾有这样一幅楹联：

右手拿菜刀，左手拿锅铲，急急忙忙干起来，做出些鱼翅海参，供给你们老爷太太；

前头烤柴灶，后头烤炭炉，轰轰烈烈闹一阵，落得点残汤剩饭，养活我家大人娃娃。

此联出自黄姓店主，他酷爱诗文，联中开店的忙碌与艰辛跃然纸上，在失落与调侃中显露出四川人特有的幽默风趣。

在成都一家茶楼，还有这样一幅楹联：

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饮杯茶去；

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拿壶酒来。

是不是也很有韵味儿？

成都的市井楹联，虽然大多带有一些娱乐的成分，但并非玩世不恭，细细品读，你会发现充满了人生哲理和生活智慧，正如成都人每天的生活一样，妙趣横生，活色生香。

2018年8月20日于成都